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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慈留下的影像還未放完，林逾的隨身光腦收到一封新郵件。
可視郵件中，薛斯明的著裝一絲不茍，陸棋從邊上鉆來腦袋：“啊，是你負責他們隊伍？”
那頭惹眼的粉色短發就在薛斯明的眼前晃來晃去，接著陸棋對五人揮揮手：“嗨嗨，小天才們，你們隊伍的會議時間是2:30，現在還剩10分鐘整理形象，等你們哦~”
接著可視郵件便自動關閉，只留下三兩行提取的文字信息自動保存進收件箱。
郁郁率先從商慈帶來的悲傷情緒中回神，將自己在戰場上多有磨損的刀鋒擦亮佩好。
克洛維斯也把商慈留下的小黑方塊暫且收好，丹·伍德遞給他一條細長的頸鏈和一只自由開關的小方盒，兩人把小黑方塊塞入其中，掛上頸鏈，而後伸到林逾面前。
“向前吧？”克洛維斯道，“你知道，我們必須向前。”
林逾的眸色晦暗而深沈，半晌，他微微低頭，任由克洛維斯將頸鏈掛上他的脖頸。
就像在接受一場加冕。
郁郁和艾利亞斯先後收拾好著裝，陸枚抱臂倚墻站在一旁。
全身鏡裏一一掠過他們的臉龐，最後林逾站在鏡前，手指摸向那只暗紅色的腕環。
“——走吧。”
指令擲地有聲，林逾戴好軍帽，臨出門前，他的目光落在玄關處那只被曲文宴鋼鐵化的小熊。
林逾將小熊信手拿起，帶頭走出了房間。
走下長長的樓梯，回歸直播間視野的他們也再次迎來熱情的彈幕。
盡管四下寂靜無人，但航空器內通明的燈光和彈幕裏的歡呼將他們襯托得像凱旋的英雄。
好像真的置身於夾道歡迎的盛景，林逾帶領隊友經過走廊裏的兩排會議室，最終停在走廊的末尾。
軍靴叩地，利落的脆響和敲門聲同時響起。
會議室大門應聲開啟，圓桌周圍落座著四名主考官。
佐伊·艾爾敲了敲桌面：“請進。”
四名主考官神色各異，但都無一例外地端詳著五名考生。
溫潤微笑的陸棋、淡漠疏離的薛斯明、神情僵硬的佐伊·艾爾和距離他們最遠、目光卻最炙熱的「申猴」吳愁。
和之前的會面不同，吳愁的頭上多了一頂防控頭盔，雙手也縛有光子鐐銬。
只是出於對其“主考官”身份的尊重，其他三人還是默許了他出現在這裏。
隊伍最後的艾利亞斯帶上會議室的大門，寬敞的會議室裏的雙方安靜對視。
佐伊·艾爾率先開口：“簡單說一下你們四個人在實地考區的經歷吧。”
“別緊張，我們知道你們隊伍比較特殊，所以特意留足了時間，況且，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匯總報告而已。”陸棋微笑著緩和氣氛，對陸枚點了點頭，“你們誰先來？”
接收到陸棋的眼神示意，陸枚側頭看向林逾。
林逾回以頷首，他才上前半步。
由陸枚開場是不錯的選擇，他的地位更高，不會太受為難，同時情報價值很有分量。而且這裏有陸棋把握尺寸，至少能從陸棋和陸枚的互動裏看出這場會議究竟能夠透露幾分。
“帝國首都軍校307期後勤支援系，陸枚，申請報告。”
陸棋笑著點頭：“請開始。”
陸枚和盤托出了自己和程風雨的大部分對話，不過他巧妙隱瞞了自己的克隆體身份，只說程風雨自稱受到外人差遣，舉隊參與了這場針對他的襲擊。
而對於程風雨的克隆體身份，考慮到第六軍區早就確認程風雨系“非適格考生”，陸枚也沒有刻意回避。
說罷程風雨事件，他又提及散兵團斯卡奇對自己的救助、星球“置換”後他在SUK-49星目睹的“二次剿滅”。這些信息和第六軍區所需要的有著一定出入，因此面對陸枚的報告，四人都沒有太大反應。
“程風雨沒有透露‘外人’的身份嗎？”佐伊提問，“哪怕只是來歷也沒有坦白？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雇兇殺人，你要告訴我們更多，才能便於我們派人保護。”
陸枚沈默片刻，一旁的陸棋自然而然接過話頭：“針對皇室的刺殺不算罕見，早上宮廷騎士團就會過來，問問他們是否要接手這次調查吧。”
和皇室接觸頻繁的人們心知肚明，騎士團直接聽命於皇帝陸隱，陸棋這話已經直白暗示了程風雨的來路。
如果不是皇室內鬥，通常也用不著看陸隱的態度。
佐伊的臉色明顯不悅幾分，又問：“以你一個人的能力，是怎樣解決‘程風雨’的？他的異能評級和精神力等等都不算低，即使只是克隆體，應該也不容易。”
“指揮幫助我斷開了他和他的指揮的聯系，只是一次投機取巧的心理戰術而已。”
“心理戰術……你們確實很擅長這個。”佐伊的話語一頓，她又想起了自己被林逾利用的那一次。
隨後她便點點頭，在工作用的光腦上做好記錄：“下一個。”
艾利亞斯的陳述就比陸枚更加簡潔，和他接洽的薛斯明也沒有過多追問，兩人輕松結束了對話和記錄。
緊隨其後的克洛維斯和郁郁也都參考艾利亞斯，盡可能簡單地帶過自己的經歷，可惜他倆要麽和「午馬」長時間接觸、要麽和“郁爾安”關系匪淺，負責問詢的又是陸棋，對各個細節都仔細確認，不動聲色套出大量情報後才笑瞇瞇直起身體：“好，辛苦你們了。”
作為主考官，他們需要的“脫罪理由”已經集齊了。
這一連串意外都可以推給兩個半途加入的STA議員，至於“郁爾安”的問題，那當然也是亞米德森福利院非法研究克隆技術所導致的禍患。
你說薛楷恩也參與了？
那又如何？
薛楷恩退役多年不說，誰能確定那個跑去克隆“郁爾安”的就是薛楷恩本人，說不定也是薛楷恩的克隆體呢？
陸棋的主要任務就是把第六軍區盡可能幹凈地摘出這堆鬧騰事，推給STA也好、推給亞米德森福利院也罷，甚至推給第一軍區、推給皇室——陸棋更會樂此不疲。
SUK-49星剿滅戰後留下了郁爾安的生物信息——第六軍區可以背這個鍋，這也是他們唯一打算背的鍋。
但之後克隆“郁爾安”的是福利院、放進“郁爾安”的是STA「午馬」，反而最後擺平郁爾安的是薛斯明、林逾和郁郁等人，第六軍區只需要給郁郁記個頭等功，再讓薛斯明出面誇一句“英雄出少年”。
至於“程風雨”和秦莫川的問題……「午馬」、「午馬」、通通都怪「午馬」。
要問「午馬」為什麽做這些事——
那就不是第六軍區該考慮的了。
陸棋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逾，後者的神色又如上次見面。
他實在有些佩服這個年僅十八歲的指揮了，這個年紀的學生很少有人能面對一排上級還這樣心態穩定。而且林逾這次考試的短短幾天裏，可是先後把幾個主考官都耍了一遍。
“剛才所做的筆錄我們會轉交給‘特殊調查A組’，噢，就是正在星網平臺說話的百裏桃一那堆人。”陸棋篩好記錄，沖林逾擡了擡眉，“之後要說的呢，就是我們軍方內部的機密問題。”
“當前由第一軍區和第九軍區牽頭，新成立了兩支‘特殊調查組’。‘A組’負責外圍的輿論監控，當然，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僅僅是‘A組’，另一支隊伍的成員還需保密，不過在此，我姑且可以代表第六軍區向各位發出邀請。”
薛斯明轉身將「申猴」的座椅調轉過去，頭盔也開啟了針對視覺、聽覺的雙重屏蔽。
陸棋哼了一聲輕快的口哨，對林逾眨眨眼睛：“你們破壞設備的報修單還沒交齊款項，有人自願加入的話，給你們費用減半。”
林逾聳聳眉宇：“總得先告訴我們是哪方面。”
直覺告訴他不是什麽好事。
“當然是好事。”陸棋說，“只要能活著回來，這輩子就可以躺平吃獎金了。”
——只要能活著回來。
盡管看上去吊兒郎當，但其中的兇險，用這一句話已經足夠暗示。
“B組的審核相當嚴格，各個軍區僅有一百個推薦名額，所以眾軍區基本都設置了兩輪篩選機制，你們五個也不是所有人都通過了兩輪篩選的。”
陸棋點開自己的光腦，瞥了一眼林逾的神情：“林指揮聽謝上將說過的吧？”
“堂堂正正進東部星域尋找令尊下落的資格——東部星域通行證，又或者說，十二議員的特殊身份。”
林逾的身體應聲緊繃，他的眸光停在陸棋身上：“洗耳恭聽。”
陸棋的笑容便更盛幾分。
“那麽就先開始我們的第一輪篩選。”
陸棋笑瞇瞇地打了一記響指。
眾人這才留意到，會議室另一邊的帷布徐徐拉開，五間全息擬真單人艙便靜悄悄躺在那裏。
這一切讓林逾感到一瞬間的熟悉。
就像在西部星域的那次全息補考——是巧合嗎？
隊友的目光都匯聚到林逾身上，林逾道：“事發地是在東部星域嗎？”
“是。”
“和STA有關？”
“不確定。不過，謝上將對這件事似乎早有預料。”
“還和輿論有關？”
陸棋微笑著止住話頭：“我已經說了很多了。”
之所以問出“和輿論有關”，也是因為他還提到了百裏桃一等人參與的A組。
如果不是存在一定的關聯性，林逾不相信會無緣無故區分所謂的AB組。
“篩選過程中有沒有安全問題？”林逾只好換了一個問題，當務之急是確保隊伍的安全。
陸棋搖頭：“當然沒有。至少第一輪沒有。”
“……”林逾眼中的狐疑沒有減輕，反而隨著陸棋模棱兩可的態度更加懷疑。
但就像他們在休息室裏說過，眼下必須向前，假如能夠直接闖進東部星域，不管是為了謝泓，還是為了調查“神衰”，這都是一次不容錯過的機會。
而且報修單的賠償金還可以減半。
林逾又道：“剛才您說的是‘有人自願加入’就會‘費用減半’。”
陸棋：“……怎麽？”
“一件設備的維修報價是12000星幣，”林逾道，“我們目前的欠費計價是36000，一個人加入就能減去18000，所以五個人都加入就是第六軍區補貼我們54000星幣，對嗎？”
陸棋：“………”
陸棋：“你們先通過了再考慮勒索的事。”
於是他們先後進入了全息單人艙。
雖然對軍方和皇室都半信半疑，但因為提出這一要求的是陸棋、薛斯明和佐伊三人，林逾還是決定相信他們一次。
而且陸棋提到了謝思淵——難保這不是謝思淵的提議。
林逾原本也不打算讓其他人一齊進入設備，但以克洛維斯為首，大家都不願意讓他一個人落單，因此約定分兩批進入，也方便提防外界的意外。
陸棋倒是無所謂他們的懷疑，笑容不改地幫他們調試設備。
首批進入的是林逾、克洛維斯和郁郁三人。
艾利亞斯和陸枚負責外界，全神貫註觀察著陸棋的動作。
“我真的沒有做任何壞事呀。”陸棋嘆息一聲，對陸枚亮出自己幹凈的兩只手掌，“一切流程合法正規，授權文書都給林指揮看過，保證是為你們好。”
二人沒有應話，眼見著陸棋給三間艙室先後按下啟動按鈕。
不過在林逾所在的艙室旁，陸棋停留了最長的時間。
他將精神力環境首先調至“C”級，而後逐漸增幅。
隨著級別提升，陸棋的笑容也在一點點淡去。
到最後，這間艙室的精神力環境定格在“A+”。
艾利亞斯和陸枚交換一眼，陸棋沈默地站起身，敲了敲自己的機械義肢。
“成長得真快，考生信息都來不及更新。”陸棋輕笑著說，“看來在南部星域度過了很難忘的考試呢。”
林逾睜開眼睛，面前又是那片熟悉的白色濃霧。
冰冷的電子女音照常響起：“用戶姓名，林逾。用戶專業，作戰指揮系。用戶異能評級，S+。用戶精神力評級，A+。”
“——歡迎用戶[林逾]登錄，這裏是第六軍區全息仿真戰鬥系統0196。
“戰場地圖加載中……
“隊友信息加載中……
“戰鬥目標確認中……”
“用戶須知：
一、戰場地圖來自第六軍區數據庫，一切客觀環境均為系統模擬生成，時間流速與現實世界成10:1倍速，為保護用戶身心健康，系統默認最長連續在線時間為24h，即，系統內240h；
二、由於用戶專業為作戰指揮系，系統專門配備四名仿真隊友，隊友好感度繼承用戶之前存檔，請用戶根據自身需求給予重視；
三、戰鬥目標有難有易，系統實時提供目標完成度查詢服務，溫馨提示，100%完成度不代表考核滿分，但1%完成度代表您**；
講解完畢，請簽字確認進入戰區，祝您開心。”
該誇這系統的詞匯庫還算與時俱進嗎？
林逾記得上次進來時，這段用戶須知裏還有“菜雞”這種侮辱性用語。
看來是有人提交舉報了，又或者是第六軍區比第九軍區有素質。
雖然只是從“菜雞”變成“**”……好像更引人遐想了。
有素質，但只有一點點。
林逾擡手在飄浮的屏幕上寫下名字，而後確認登錄。
迷霧中轉過綠光，他的意識順利鏈接了全息設備。
[隨機地圖：都市]
[隨機隊友：呆比、呆瓜、呆寶、呆娃（可重新命名）]
[隨機戰鬥目標：考核結束，請盡情享受美妙的假期吧]
[戰鬥目標完成度：70%]
[隊友對您平均好感度：-15]
林逾不覺皺了皺眉。
-15？他記得上次登出時，顯示的平均好感度是-40才對。
而且那時候的目標完成度也只有20%。
尤其隨著迷霧散卻，熟悉的人語在耳邊響起，林逾循聲看去，果然迎上幾道關切的目光。
“指揮醒了！”
“真的醒了？他怎麽樣……”
“我去叫醫生。”
林逾眨了眨眼，鼻端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。
而他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，墻壁上鋪設的智能管家線纜盤桓交錯，在視野內攀爬成一幅詭異的壁畫。
三張面孔聚過來俯視著他，既陌生又熟悉的既視感讓他飛速記起這些人的名字。
林逾盡可能綻出笑容，一一稱呼：“呆瓜、呆寶、呆娃。”
三人的表情都有幾分如釋重負，呆寶二話沒說催促起房間裏的智能管家。
大概是嫌智能管家叫來的醫生太慢，呆寶很快又自己奪步跑了出去。
呆瓜端起一旁的裝有白粥的瓷碗：“指揮，先吃點東西。”
“謝謝。”林逾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們的好意，任由呆娃把他扶起來坐好。
呆瓜依然和艾利亞斯相似，溫柔守禮，哪怕還是負數的好感度，對人的禮貌照舊無可挑剔。
呆寶也是，就如記憶中的郁郁，喜怒都擺在臉上，就沖她剛才跑出去的勁頭，林逾便看出了太多和郁郁的相似之處。
以及正攙扶著他的呆娃。
很顯然，這孩子完全不擅長伺候別人，既不懂得幫他掖住被角，也不知道攙扶的姿勢有多難受。
畢竟原型是養尊處優的九殿下嘛~
林逾心安理得接過瓷碗，低頭喝了一口白粥。
不多時，呆寶帶著醫生跑了回來，指向林逾：“我指揮醒了。”
另兩人也一起看過去：“我們指揮醒了。”
醫生推了推眼鏡，翻過林逾的病歷記錄，又簡單做了一些身體檢查。
很快，醫生把聽診器塞回衣袋，居高臨下地判斷：“他康覆了，去辦理出院手續吧。”
他放屁。
林逾從信息面板查看自己的健康值，根本沒有像上次補考那樣恢覆到100的滿值。
相反，此刻他的信息面板還保持著剛進入系統時的狀態。
[當前用戶健康值：60（低於60將出現“生病”debuff）]
[戰鬥目標完成度：70%]
[隊友對您平均好感度：-15]
這一串數據讓林逾再次陷入深思。
當然，信息面板提供的數值並不只有這些，只是林逾從上次補考之後，就對這三項尤其關註。
而且這三項也很明顯地關聯著他在全息系統內的成績表現……特別是“完成度”和“好感度”之間微妙的聯系，這讓林逾記起上次補考的所謂“戰鬥目標”。
當時所說的“戰鬥目標”是攻克什麽雪山魔龍，救出公主。
但現在看來——其實他根本沒有在這方面做出任何努力，完成度就輕而易舉攀升到了70%的水平。
難道說這個完成度根本不是和“戰鬥目標”相聯系的？
其實是和隊友對他的好感度掛鉤？
林逾猛擡起頭，看向三名正在幫他收拾行李的隊友：“我們隊伍不是五個人嗎？”
三人應聲望了過來，不是錯覺，他們的身體都同時一顫。
用一種生怕林逾看不出的幅度，表現出他們此刻的為難和回避。
呆瓜道：“您先把粥喝完吧。”
“我去辦出院手續。”呆娃也說，他還順手拉走了呆寶，“我們一起。”
於是房間裏只剩下呆瓜和林逾二人，林逾端著瓷碗和他對視，歪頭等待這個艾利亞斯·低配版給出答覆。
過幾秒，呆瓜輕輕一嘆：“您想問的是呆比吧？”
“嗯，”林逾問，“他怎麽不來接我？還有，上次考試的雪山魔龍和公主怎麽樣了？”
呆瓜沈默一會兒，不自覺地把頭扭向窗外的方向。
林逾也和他一起望過去，此刻的外界正是剛入夜色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偶爾透過窗戶，盡情渲染著這方世界的煙火氣息。
人聲渺遠而喧囂，天幕低垂且逼仄，好像全靠一望無際的高樓擎住，空氣中都透著一股繁華遲暮的腐朽的金錢味道。
林逾莫名意識到，這裏不像是南部星域或者中央星域。
中央星域的繁華不至於那麽“落後”。
這些高樓大廈的材質和建築風格都透著一股莫名的“年邁”，可以看出它們長年缺乏保養和更新，根本沒有人關心它們剩餘的使用壽命。
而吵鬧的人聲雖然排遣了人們的孤獨，但細細去分辨，又會發現這些說話的聲音都不是什麽和諧的交流。
是爭執、是吵鬧，甚至是一觸即發的鬥毆事件。
這種近乎腐爛的“繁華”在林逾的記憶裏並不遙遠。
亞米德森福利院就落足在北部星域。
帝國的公民都知道，因為“神衰”爆發，大量東部原住民湧入北部星域，給這片原本在人們眼中治安上乘、居住舒適的生活區帶來了前所未有的“災難”。
流離失所的難民嚴重影響了北部星域的生活，然而為了大局、也因為東部難民大多擁有強勢的異能加持，北部居民不得不忍氣吞聲。
時日漸久，雙方矛盾加劇，層出不窮的盜竊、鬥毆、殺人等惡性案件更讓北部星域的居住環境雪上加霜。
原住民漸漸搬離北部，湧入稍好一點的中央星域。
北部星域也便逐漸衰落、頹敗，成為難民和孤兒的聚居地。
只剩第七軍區滯留在這裏，盡最後一份努力維持北部表面的繁華。
——而此刻窗外的風景，落在林逾眼中，毫無疑問，那就是記憶裏北部星域的遺容。
同一時間，呆瓜也開了口：
“這裏是北部星域的療養院，上次考試結束後，您和呆比都受了傷。
“然後……
“呆比在剛入院的第二天，就因為重傷引起的並發癥……”
“他犧牲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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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慈留下的影像還未放完，林逾的隨身光腦收到一封新郵件。
可視郵件中，薛斯明的著裝一絲不茍，陸棋從邊上鉆來腦袋：“啊，是你負責他們隊伍？”
那頭惹眼的粉色短發就在薛斯明的眼前晃來晃去，接著陸棋對五人揮揮手：“嗨嗨，小天才們，你們隊伍的會議時間是2:30，現在還剩10分鐘整理形象，等你們哦~”
接著可視郵件便自動關閉，只留下三兩行提取的文字信息自動保存進收件箱。
郁郁率先從商慈帶來的悲傷情緒中回神，將自己在戰場上多有磨損的刀鋒擦亮佩好。
克洛維斯也把商慈留下的小黑方塊暫且收好，丹·伍德遞給他一條細長的頸鏈和一只自由開關的小方盒，兩人把小黑方塊塞入其中，掛上頸鏈，而後伸到林逾面前。
“向前吧？”克洛維斯道，“你知道，我們必須向前。”
林逾的眸色晦暗而深沈，半晌，他微微低頭，任由克洛維斯將頸鏈掛上他的脖頸。
就像在接受一場加冕。
郁郁和艾利亞斯先後收拾好著裝，陸枚抱臂倚墻站在一旁。
全身鏡裏一一掠過他們的臉龐，最後林逾站在鏡前，手指摸向那只暗紅色的腕環。
“——走吧。”
指令擲地有聲，林逾戴好軍帽，臨出門前，他的目光落在玄關處那只被曲文宴鋼鐵化的小熊。
林逾將小熊信手拿起，帶頭走出了房間。
走下長長的樓梯，回歸直播間視野的他們也再次迎來熱情的彈幕。
盡管四下寂靜無人，但航空器內通明的燈光和彈幕裏的歡呼將他們襯托得像凱旋的英雄。
好像真的置身於夾道歡迎的盛景，林逾帶領隊友經過走廊裏的兩排會議室，最終停在走廊的末尾。
軍靴叩地，利落的脆響和敲門聲同時響起。
會議室大門應聲開啟，圓桌周圍落座著四名主考官。
佐伊·艾爾敲了敲桌面：“請進。”
四名主考官神色各異，但都無一例外地端詳著五名考生。
溫潤微笑的陸棋、淡漠疏離的薛斯明、神情僵硬的佐伊·艾爾和距離他們最遠、目光卻最炙熱的「申猴」吳愁。
和之前的會面不同，吳愁的頭上多了一頂防控頭盔，雙手也縛有光子鐐銬。
只是出於對其“主考官”身份的尊重，其他三人還是默許了他出現在這裏。
隊伍最後的艾利亞斯帶上會議室的大門，寬敞的會議室裏的雙方安靜對視。
佐伊·艾爾率先開口：“簡單說一下你們四個人在實地考區的經歷吧。”
“別緊張，我們知道你們隊伍比較特殊，所以特意留足了時間，況且，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匯總報告而已。”陸棋微笑著緩和氣氛，對陸枚點了點頭，“你們誰先來？”
接收到陸棋的眼神示意，陸枚側頭看向林逾。
林逾回以頷首，他才上前半步。
由陸枚開場是不錯的選擇，他的地位更高，不會太受為難，同時情報價值很有分量。而且這裏有陸棋把握尺寸，至少能從陸棋和陸枚的互動裏看出這場會議究竟能夠透露幾分。
“帝國首都軍校307期後勤支援系，陸枚，申請報告。”
陸棋笑著點頭：“請開始。”
陸枚和盤托出了自己和程風雨的大部分對話，不過他巧妙隱瞞了自己的克隆體身份，只說程風雨自稱受到外人差遣，舉隊參與了這場針對他的襲擊。
而對於程風雨的克隆體身份，考慮到第六軍區早就確認程風雨系“非適格考生”，陸枚也沒有刻意回避。
說罷程風雨事件，他又提及散兵團斯卡奇對自己的救助、星球“置換”後他在SUK-49星目睹的“二次剿滅”。這些信息和第六軍區所需要的有著一定出入，因此面對陸枚的報告，四人都沒有太大反應。
“程風雨沒有透露‘外人’的身份嗎？”佐伊提問，“哪怕只是來歷也沒有坦白？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雇兇殺人，你要告訴我們更多，才能便於我們派人保護。”
陸枚沈默片刻，一旁的陸棋自然而然接過話頭：“針對皇室的刺殺不算罕見，早上宮廷騎士團就會過來，問問他們是否要接手這次調查吧。”
和皇室接觸頻繁的人們心知肚明，騎士團直接聽命於皇帝陸隱，陸棋這話已經直白暗示了程風雨的來路。
如果不是皇室內鬥，通常也用不著看陸隱的態度。
佐伊的臉色明顯不悅幾分，又問：“以你一個人的能力，是怎樣解決‘程風雨’的？他的異能評級和精神力等等都不算低，即使只是克隆體，應該也不容易。”
“指揮幫助我斷開了他和他的指揮的聯系，只是一次投機取巧的心理戰術而已。”
“心理戰術……你們確實很擅長這個。”佐伊的話語一頓，她又想起了自己被林逾利用的那一次。
隨後她便點點頭，在工作用的光腦上做好記錄：“下一個。”
艾利亞斯的陳述就比陸枚更加簡潔，和他接洽的薛斯明也沒有過多追問，兩人輕松結束了對話和記錄。
緊隨其後的克洛維斯和郁郁也都參考艾利亞斯，盡可能簡單地帶過自己的經歷，可惜他倆要麽和「午馬」長時間接觸、要麽和“郁爾安”關系匪淺，負責問詢的又是陸棋，對各個細節都仔細確認，不動聲色套出大量情報後才笑瞇瞇直起身體：“好，辛苦你們了。”
作為主考官，他們需要的“脫罪理由”已經集齊了。
這一連串意外都可以推給兩個半途加入的STA議員，至於“郁爾安”的問題，那當然也是亞米德森福利院非法研究克隆技術所導致的禍患。
你說薛楷恩也參與了？
那又如何？
薛楷恩退役多年不說，誰能確定那個跑去克隆“郁爾安”的就是薛楷恩本人，說不定也是薛楷恩的克隆體呢？
陸棋的主要任務就是把第六軍區盡可能幹凈地摘出這堆鬧騰事，推給STA也好、推給亞米德森福利院也罷，甚至推給第一軍區、推給皇室——陸棋更會樂此不疲。
SUK-49星剿滅戰後留下了郁爾安的生物信息——第六軍區可以背這個鍋，這也是他們唯一打算背的鍋。
但之後克隆“郁爾安”的是福利院、放進“郁爾安”的是STA「午馬」，反而最後擺平郁爾安的是薛斯明、林逾和郁郁等人，第六軍區只需要給郁郁記個頭等功，再讓薛斯明出面誇一句“英雄出少年”。
至於“程風雨”和秦莫川的問題……「午馬」、「午馬」、通通都怪「午馬」。
要問「午馬」為什麽做這些事——
那就不是第六軍區該考慮的了。
陸棋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逾，後者的神色又如上次見面。
他實在有些佩服這個年僅十八歲的指揮了，這個年紀的學生很少有人能面對一排上級還這樣心態穩定。而且林逾這次考試的短短幾天裏，可是先後把幾個主考官都耍了一遍。
“剛才所做的筆錄我們會轉交給‘特殊調查A組’，噢，就是正在星網平臺說話的百裏桃一那堆人。”陸棋篩好記錄，沖林逾擡了擡眉，“之後要說的呢，就是我們軍方內部的機密問題。”
“當前由第一軍區和第九軍區牽頭，新成立了兩支‘特殊調查組’。‘A組’負責外圍的輿論監控，當然，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僅僅是‘A組’，另一支隊伍的成員還需保密，不過在此，我姑且可以代表第六軍區向各位發出邀請。”
薛斯明轉身將「申猴」的座椅調轉過去，頭盔也開啟了針對視覺、聽覺的雙重屏蔽。
陸棋哼了一聲輕快的口哨，對林逾眨眨眼睛：“你們破壞設備的報修單還沒交齊款項，有人自願加入的話，給你們費用減半。”
林逾聳聳眉宇：“總得先告訴我們是哪方面。”
直覺告訴他不是什麽好事。
“當然是好事。”陸棋說，“只要能活著回來，這輩子就可以躺平吃獎金了。”
——只要能活著回來。
盡管看上去吊兒郎當，但其中的兇險，用這一句話已經足夠暗示。
“B組的審核相當嚴格，各個軍區僅有一百個推薦名額，所以眾軍區基本都設置了兩輪篩選機制，你們五個也不是所有人都通過了兩輪篩選的。”
陸棋點開自己的光腦，瞥了一眼林逾的神情：“林指揮聽謝上將說過的吧？”
“堂堂正正進東部星域尋找令尊下落的資格——東部星域通行證，又或者說，十二議員的特殊身份。”
林逾的身體應聲緊繃，他的眸光停在陸棋身上：“洗耳恭聽。”
陸棋的笑容便更盛幾分。
“那麽就先開始我們的第一輪篩選。”
陸棋笑瞇瞇地打了一記響指。
眾人這才留意到，會議室另一邊的帷布徐徐拉開，五間全息擬真單人艙便靜悄悄躺在那裏。
這一切讓林逾感到一瞬間的熟悉。
就像在西部星域的那次全息補考——是巧合嗎？
隊友的目光都匯聚到林逾身上，林逾道：“事發地是在東部星域嗎？”
“是。”
“和STA有關？”
“不確定。不過，謝上將對這件事似乎早有預料。”
“還和輿論有關？”
陸棋微笑著止住話頭：“我已經說了很多了。”
之所以問出“和輿論有關”，也是因為他還提到了百裏桃一等人參與的A組。
如果不是存在一定的關聯性，林逾不相信會無緣無故區分所謂的AB組。
“篩選過程中有沒有安全問題？”林逾只好換了一個問題，當務之急是確保隊伍的安全。
陸棋搖頭：“當然沒有。至少第一輪沒有。”
“……”林逾眼中的狐疑沒有減輕，反而隨著陸棋模棱兩可的態度更加懷疑。
但就像他們在休息室裏說過，眼下必須向前，假如能夠直接闖進東部星域，不管是為了謝泓，還是為了調查“神衰”，這都是一次不容錯過的機會。
而且報修單的賠償金還可以減半。
林逾又道：“剛才您說的是‘有人自願加入’就會‘費用減半’。”
陸棋：“……怎麽？”
“一件設備的維修報價是12000星幣，”林逾道，“我們目前的欠費計價是36000，一個人加入就能減去18000，所以五個人都加入就是第六軍區補貼我們54000星幣，對嗎？”
陸棋：“………”
陸棋：“你們先通過了再考慮勒索的事。”
於是他們先後進入了全息單人艙。
雖然對軍方和皇室都半信半疑，但因為提出這一要求的是陸棋、薛斯明和佐伊三人，林逾還是決定相信他們一次。
而且陸棋提到了謝思淵——難保這不是謝思淵的提議。
林逾原本也不打算讓其他人一齊進入設備，但以克洛維斯為首，大家都不願意讓他一個人落單，因此約定分兩批進入，也方便提防外界的意外。
陸棋倒是無所謂他們的懷疑，笑容不改地幫他們調試設備。
首批進入的是林逾、克洛維斯和郁郁三人。
艾利亞斯和陸枚負責外界，全神貫註觀察著陸棋的動作。
“我真的沒有做任何壞事呀。”陸棋嘆息一聲，對陸枚亮出自己幹凈的兩只手掌，“一切流程合法正規，授權文書都給林指揮看過，保證是為你們好。”
二人沒有應話，眼見著陸棋給三間艙室先後按下啟動按鈕。
不過在林逾所在的艙室旁，陸棋停留了最長的時間。
他將精神力環境首先調至“C”級，而後逐漸增幅。
隨著級別提升，陸棋的笑容也在一點點淡去。
到最後，這間艙室的精神力環境定格在“A+”。
艾利亞斯和陸枚交換一眼，陸棋沈默地站起身，敲了敲自己的機械義肢。
“成長得真快，考生信息都來不及更新。”陸棋輕笑著說，“看來在南部星域度過了很難忘的考試呢。”
林逾睜開眼睛，面前又是那片熟悉的白色濃霧。
冰冷的電子女音照常響起：“用戶姓名，林逾。用戶專業，作戰指揮系。用戶異能評級，S+。用戶精神力評級，A+。”
“——歡迎用戶[林逾]登錄，這裏是第六軍區全息仿真戰鬥系統0196。
“戰場地圖加載中……
“隊友信息加載中……
“戰鬥目標確認中……”
“用戶須知：
一、戰場地圖來自第六軍區數據庫，一切客觀環境均為系統模擬生成，時間流速與現實世界成10:1倍速，為保護用戶身心健康，系統默認最長連續在線時間為24h，即，系統內240h；
二、由於用戶專業為作戰指揮系，系統專門配備四名仿真隊友，隊友好感度繼承用戶之前存檔，請用戶根據自身需求給予重視；
三、戰鬥目標有難有易，系統實時提供目標完成度查詢服務，溫馨提示，100%完成度不代表考核滿分，但1%完成度代表您**；
講解完畢，請簽字確認進入戰區，祝您開心。”
該誇這系統的詞匯庫還算與時俱進嗎？
林逾記得上次進來時，這段用戶須知裏還有“菜雞”這種侮辱性用語。
看來是有人提交舉報了，又或者是第六軍區比第九軍區有素質。
雖然只是從“菜雞”變成“**”……好像更引人遐想了。
有素質，但只有一點點。
林逾擡手在飄浮的屏幕上寫下名字，而後確認登錄。
迷霧中轉過綠光，他的意識順利鏈接了全息設備。
[隨機地圖：都市]
[隨機隊友：呆比、呆瓜、呆寶、呆娃（可重新命名）]
[隨機戰鬥目標：考核結束，請盡情享受美妙的假期吧]
[戰鬥目標完成度：70%]
[隊友對您平均好感度：-15]
林逾不覺皺了皺眉。
-15？他記得上次登出時，顯示的平均好感度是-40才對。
而且那時候的目標完成度也只有20%。
尤其隨著迷霧散卻，熟悉的人語在耳邊響起，林逾循聲看去，果然迎上幾道關切的目光。
“指揮醒了！”
“真的醒了？他怎麽樣……”
“我去叫醫生。”
林逾眨了眨眼，鼻端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。
而他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，墻壁上鋪設的智能管家線纜盤桓交錯，在視野內攀爬成一幅詭異的壁畫。
三張面孔聚過來俯視著他，既陌生又熟悉的既視感讓他飛速記起這些人的名字。
林逾盡可能綻出笑容，一一稱呼：“呆瓜、呆寶、呆娃。”
三人的表情都有幾分如釋重負，呆寶二話沒說催促起房間裏的智能管家。
大概是嫌智能管家叫來的醫生太慢，呆寶很快又自己奪步跑了出去。
呆瓜端起一旁的裝有白粥的瓷碗：“指揮，先吃點東西。”
“謝謝。”林逾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們的好意，任由呆娃把他扶起來坐好。
呆瓜依然和艾利亞斯相似，溫柔守禮，哪怕還是負數的好感度，對人的禮貌照舊無可挑剔。
呆寶也是，就如記憶中的郁郁，喜怒都擺在臉上，就沖她剛才跑出去的勁頭，林逾便看出了太多和郁郁的相似之處。
以及正攙扶著他的呆娃。
很顯然，這孩子完全不擅長伺候別人，既不懂得幫他掖住被角，也不知道攙扶的姿勢有多難受。
畢竟原型是養尊處優的九殿下嘛~
林逾心安理得接過瓷碗，低頭喝了一口白粥。
不多時，呆寶帶著醫生跑了回來，指向林逾：“我指揮醒了。”
另兩人也一起看過去：“我們指揮醒了。”
醫生推了推眼鏡，翻過林逾的病歷記錄，又簡單做了一些身體檢查。
很快，醫生把聽診器塞回衣袋，居高臨下地判斷：“他康覆了，去辦理出院手續吧。”
他放屁。
林逾從信息面板查看自己的健康值，根本沒有像上次補考那樣恢覆到100的滿值。
相反，此刻他的信息面板還保持著剛進入系統時的狀態。
[當前用戶健康值：60（低於60將出現“生病”debuff）]
[戰鬥目標完成度：70%]
[隊友對您平均好感度：-15]
這一串數據讓林逾再次陷入深思。
當然，信息面板提供的數值並不只有這些，只是林逾從上次補考之後，就對這三項尤其關註。
而且這三項也很明顯地關聯著他在全息系統內的成績表現……特別是“完成度”和“好感度”之間微妙的聯系，這讓林逾記起上次補考的所謂“戰鬥目標”。
當時所說的“戰鬥目標”是攻克什麽雪山魔龍，救出公主。
但現在看來——其實他根本沒有在這方面做出任何努力，完成度就輕而易舉攀升到了70%的水平。
難道說這個完成度根本不是和“戰鬥目標”相聯系的？
其實是和隊友對他的好感度掛鉤？
林逾猛擡起頭，看向三名正在幫他收拾行李的隊友：“我們隊伍不是五個人嗎？”
三人應聲望了過來，不是錯覺，他們的身體都同時一顫。
用一種生怕林逾看不出的幅度，表現出他們此刻的為難和回避。
呆瓜道：“您先把粥喝完吧。”
“我去辦出院手續。”呆娃也說，他還順手拉走了呆寶，“我們一起。”
於是房間裏只剩下呆瓜和林逾二人，林逾端著瓷碗和他對視，歪頭等待這個艾利亞斯·低配版給出答覆。
過幾秒，呆瓜輕輕一嘆：“您想問的是呆比吧？”
“嗯，”林逾問，“他怎麽不來接我？還有，上次考試的雪山魔龍和公主怎麽樣了？”
呆瓜沈默一會兒，不自覺地把頭扭向窗外的方向。
林逾也和他一起望過去，此刻的外界正是剛入夜色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偶爾透過窗戶，盡情渲染著這方世界的煙火氣息。
人聲渺遠而喧囂，天幕低垂且逼仄，好像全靠一望無際的高樓擎住，空氣中都透著一股繁華遲暮的腐朽的金錢味道。
林逾莫名意識到，這裏不像是南部星域或者中央星域。
中央星域的繁華不至於那麽“落後”。
這些高樓大廈的材質和建築風格都透著一股莫名的“年邁”，可以看出它們長年缺乏保養和更新，根本沒有人關心它們剩餘的使用壽命。
而吵鬧的人聲雖然排遣了人們的孤獨，但細細去分辨，又會發現這些說話的聲音都不是什麽和諧的交流。
是爭執、是吵鬧，甚至是一觸即發的鬥毆事件。
這種近乎腐爛的“繁華”在林逾的記憶裏並不遙遠。
亞米德森福利院就落足在北部星域。
帝國的公民都知道，因為“神衰”爆發，大量東部原住民湧入北部星域，給這片原本在人們眼中治安上乘、居住舒適的生活區帶來了前所未有的“災難”。
流離失所的難民嚴重影響了北部星域的生活，然而為了大局、也因為東部難民大多擁有強勢的異能加持，北部居民不得不忍氣吞聲。
時日漸久，雙方矛盾加劇，層出不窮的盜竊、鬥毆、殺人等惡性案件更讓北部星域的居住環境雪上加霜。
原住民漸漸搬離北部，湧入稍好一點的中央星域。
北部星域也便逐漸衰落、頹敗，成為難民和孤兒的聚居地。
只剩第七軍區滯留在這裏，盡最後一份努力維持北部表面的繁華。
——而此刻窗外的風景，落在林逾眼中，毫無疑問，那就是記憶裏北部星域的遺容。
同一時間，呆瓜也開了口：
“這裏是北部星域的療養院，上次考試結束後，您和呆比都受了傷。
“然後……
“呆比在剛入院的第二天，就因為重傷引起的並發癥……”
“他犧牲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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